霜天曉月

鳳凰

序
時已入冬，雪花片片落下，落了一地晶白，一名身著紅衣的女子靜靜的佇立在雪地裡，古銅色的長髮沒有束起，任風將那髮吹的散裂開來。
女子閉著雙眼，感受雪花落在她的臉上、身上，滿身的紅，卻有點點雪白。
一陣細微的腳步聲傳來，女子沒有理會，直到那人開口時，聲音充滿了訝異：「──琰姬……！」
女子緩緩睜眼，回首時，金色的眼眸映出了那人的身影。
──黃金眸兮天地亂………
見了來人，女子露出一抹嘲諷的笑：
「好久不見，碧頊。」

很久以前，曾經這麼流傳過。
陰陽眸兮天地變
赤血眸兮天地毀
黃金眸兮天地亂
但卻沒有人記得，很久，很久以前的傳說───

壹
古，巴蜀。
蜀國殿內，一名女子好笑的看著坐在對面正蹙著眉的男子，
「怎麼，你後悔又帶我回來？」
男子搖頭，嘆了口氣，看向滿臉不在乎的女子道：「琰姬，妳為何老是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這樣我如何幫妳？」
聞言，琰姬看了男子一眼後，轉首將視線放到遠處，緩緩道：
「你不明白，當我好幾次以為自己已經死去後，卻又發現自己醒來，坐在血泊中的感受。」
──她沒死。
「我想死，」琰姬輕輕吐出這句話，「可我卻死不了。」
「妳為何老是這樣想？這樣我如何幫妳？！為何妳老是不懂我的用心良苦？」男子憤怒的推桌站起，「外頭那些祭司處心積慮想要害死妳，我──」
「這有什麼不好？」琰姬打斷了他的話，金色的眸子冷冷的望著他，「我說過了，碧頊，你不會懂的。」
「妳…！」碧頊開口，卻也不知道該如何接口，只好放棄的坐回去，無奈的問：「為何妳那麼想死？」
「因為我不屬於這裡。」
琰姬起身走到窗邊，雙眸望向外頭一片白茫，「一個人孤獨的活在世上，看遍了人世，我不屬於這兒，只有死，我才能解脫。」
她到底是誰？
她的腦中一片混沌，只覺得自己像是在這世上待了許久。
千年徘徊，千年孤寂，如此輪迴──
「但，我卻死不了。」琰姬轉身，又掛上那抹嘲諷的笑，「你不覺得這很諷刺嗎？」
他看著她，沉默。
她的背影看起來永遠孤寂，金色的眼眸永遠像是有著重重心事般，解也解不開。
但其實她的心願何其簡單──
死。
她想死。
但沒有任何方法能讓她死去。
死而復生，生而又死。
她，好累。
「碧頊…」琰姬又看向窗外，「我明白你所為我做的一切，也很感謝你所做的一切，但連我自己也幫不了自己，又有誰能幫我？」
「琰姬……」
琰姬輕嘆口氣，「我想休息了。」語畢，便轉身走出房間，留下碧頊一人，獨自一人。
她好累……
千年徘徊，千年孤寂，如此輪迴，生生世世──

貳
「大王，這名女子會給我們帶來不幸，請大王快快處死她才是上策。」一名祭司不壞好意的笑著向坐在前方的王如此說道。
「等等，大王。她並不是祭司所想的那樣，請大王三思。」一旁的碧頊聽了，連忙上前勸說。
坐在前方的被喚做大王的男子沒有答話，只是沉思了起來。
「……帶來不幸嗎………」良久，柏灌才冒出這句話。
一旁的祭司聽了，連忙又上前繼續火上加油的說道：
「是的，大王，近日臣發現天上竟出現熒惑守心現象，這對我國來說將是一個不好的徵兆，我國最近必會發生一場大災禍。只要將那名女子除去，方可避免災禍。」
「洄弋，你怎麼會這麼說？這根本是無稽之談！」碧頊聽了又立刻反駁。
洄弋聞言，只是冷冷一笑，「無稽之談？自古以來只要出現熒惑守心現象時，國家都會發生不好的災禍，這也許關係到我國生存與否，你還說這是無稽之談？自從那名妖女出現之後，我國與蠶叢的戰事一直是戰敗的，這又該如何解釋？」
「這也許只是巧合！」碧頊聽了，反駁的有些勉強。只能冷冷的看著笑的令人討厭的洄弋。
洄弋聽了先是上下打量了碧頊一番，「哼」了一聲說道：「看來你也被那妖女迷惑，」隨後又轉向柏灌，「大王，您看碧頊已被妖女迷惑，處處替她辯護，這正是最好的鐵証！請大王立刻下令！」
「你！！」碧頊生氣的瞪了洄弋一眼，接著又轉向柏灌連忙解釋，「大王，請您聽我說，我──」
碧頊話才說到一半，就看見柏灌揮揮手，道：
「都下去吧，本王自有打算。」
「是。」洄弋行了一禮後，便轉身退下，碧頊見柏灌已經無意再聽，便拂袖而去。
不多時，琰姬在房中接到了柏灌了命令。
已意圖媚惑家臣為由，處以棍刑，立刻行刑。
琰姬聽了，只是笑笑，問那名傳令的人道：
「碧頊知道了嗎？」
那人搖頭。
琰姬又笑了，「這樣也好，走吧。」那人對琰姬的從容感到訝異，但仍舊點點頭，轉身在前帶路，琰姬也跟隨在後。
他把她帶到殿前的廣場上，已經有人拿著白玉所做的長棍在等候了，而洄弋則站在一旁，帶著一抹勝利的笑看著琰姬。
須臾。
眾人散去，留下倒在血泊中的琰姬一人，碧頊趕到時，已經太遲了，她已經沒有呼吸。
她死了。
千年徘徊，千年孤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