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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挖坑十題編號02
※妖魅外一章相關,共十章結束。





  傳說,比黑暗更深之處,是人類不可到達之地,因為畏懼之心,而將之稱為──
  『鬼』
  傳說,鬼者不知何時有著『狩獵者』之鬼,『狩獵者』為了維護人、鬼兩界之平衡,便將遊蕩於人界之鬼,愛上人類精氣而無可自拔之鬼送回鬼界──或是消滅。

  而傳說,終歸是傳說。
  畢竟,從未有人見過真正的『狩獵者』之樣貌……



  「邪魔」



  鬼界之王──洎遙身邊有二名侍衛,傲疑及玉濂,他們兩人負責洎遙的安全,及監督『狩獵者』的工作。
  她從以前就認識傲疑跟玉濂,以人間界的說法來講的話,三人的關係就像是青梅竹馬一般,不過她和他們的地位從以前就不一樣,原本她轉生之前,就被大家期待能成為下一屆的鬼王,因此她是在眾人的期望之下轉生的,但轉生後的她卻讓對方的期望落空了。
  能力平平、長相和一般的鬼沒有什麼不同,唯一可取的就只有答應擔任『狩獵者』一職時所取得的『言咒』這項能力,不過或許是因為體質的關係,也或許是其他原因,沒人清楚,這項能力她只能用三次,超過三次就會讓她的身體無法負荷而變的虛弱。於是原本長老們對她的期待漸漸轉為失望,然後繼續尋找下一個適合繼任的轉生者。
  而相等於被流放的她,則被長老們安置到鬼界中最偏僻的地方,讓她接受『狩獵者』的訓練,所謂的物盡其用大概就是這道理,就算不能成為下一任的鬼王,那麼以『狩獵者』的身分來替鬼界做事也可以,長老們大概是這樣想的。也就是在那邊,她認識了傲疑及玉濂二人,但他們跟她是不一樣的,他們的能力遠遠在她之上,是被長老看好的那一群。
  生前的事她早已遺忘,但看見其他人眼中對她毫不隱瞞地失望時,她突然有種熟悉感──或許她在生為人的時候也是這樣的吧,一樣是被眾人所遺棄的那一個。
  她知道洎遙有面鏡子,可以窺知過去與未來,只要她想,也能透過那面鏡子看見自己曾經擁有的過去。好幾次經過洎遙寢宮時她都這麼想,不過後來她還是選擇轉身。
  既然已經遺忘了過去,就表示沒有讓她想起的價值,那麼她就只能盯看著眼前那一片迷濛的未來。
  ──沒有未來的未來。
  長老們跟她說過,擔任『狩獵者』一職,只要有接替的人轉生的話,那麼她就能恢復正常的身分,不用在意旁人的言語目光,跟一般的鬼之民一樣,過著正常的生活。但是,她所擁有的『言咒』能力也會消失,當『狩獵者』時所取得的能力本來就不屬於她,因此在卸下這一職後將能力歸還也是很正常的道理,她知道不論怎樣,自己是沒有反對餘地的,因此她點頭應允。
  當她點頭時,她看見站在長老身後的傲疑露出擔憂的神情,而一邊的玉濂則是拉起一抹鄙夷的笑看著她。

  ×

  「鈴華小姐,您要上哪?」銀髮男子見她起身時問,聲音依舊平靜,沒有半點情緒起伏。
  「人間。」
  話才剛說完,她就消失在他眼前,銀髮男子則難得的露出猶豫神色,之後決定轉身走往另外一個方向。

  兩名小孩邊笑著跑過她腳邊帶起一陣輕風,鈴華看著那二名漸漸跑遠的孩子露出微笑。
  一個男孩一個女孩,從小就一起長大的話,就是人們所說的青梅竹馬。
  乍看之下人間一片平和,很難去想像這樣一個美好的地方能有什麼災難會降臨在這兒,也很難想像,迷途之鬼追逐著人類,渴求人類精氣的畫面。有美好也有醜陋,這是這個世間不變的道理,她知道人類的美好,也知道人類的醜陋。
  「姑娘!那位姑娘!」陌生的蒼老嗓音從自己身後傳來,她回頭望去,卻見一名約略有六、七十歲的老婦往自己方向走來。
  她不解的看著那名老婦,最後決定將自己的疑問問出口,「請問……有什麼事?」
  「姑娘,妳怎麼沒穿鞋?是鞋掉在哪兒找不著了嗎?」老婦擔憂的望著她道。
  鈴華先是一楞,須臾才無奈的笑回:「謝謝,我沒關係的。」
  「噯,這怎麼行!這樣子那雙腳會受傷的。」說著說著,老婦從自己身後背著的竹簍中拿出一雙藤編的草鞋塞到她手裡,「吶,穿上吧,雖然不比繡花鞋來的好看,但總比光著腳丫來的強。」
  「……謝謝。」鈴華道了聲謝,接過草鞋後在老婦面前穿上。
  老婦滿意的點點頭,「姑娘家啊,可不能弄髒了腳丫啊。」
  鈴華輕笑出聲,說是啊,老奶奶您說的也是。

  ×

  「哦──原來妳就是長老說的那名『狩獵者』啊。」初次見面時,玉濂對她說的第一句話就是這句,帶著嘲諷的語調,「看起來確實不怎麼樣。」
  「玉濂!」身為同伴的傲疑輕斥一聲,隨即摸了摸她的頭無奈的對她道歉,「抱歉,這傢伙說話就是這樣討人厭,別在意喔。」
  鈴華搖搖頭,反正那種態度她早已看習慣了。
  「我叫──」
  鈴華打斷傲疑尚未說完的話,淡淡的開口,「我知道,你叫傲疑,他是玉濂。」在她繼任時,長老都已經跟她說過了。
  傲疑露出一抹和善的笑,「原來妳都知道了。」
  「那麼,沒事的話,我先走了。」鈴華朝著傲疑稍稍點了頭後就往外走去。
  看著鈴華漸行漸遠的身影,傲疑有些擔憂的喃喃開口,「她這樣行嗎?」
  「哼,那種人礙眼的很。」玉濂輕哼一聲。
  「玉濂!」
  這句話清楚的傳入尚未走遠的鈴華耳中,胸中像是被什麼重重槌下一般的悶痛。
  很清楚,她從未忘記過玉濂這句話。

  ──她在族人的眼裡,本就是可有可無的存在。

  ×

  帶著一些濕氣的暖風輕吹,嫩綠的樹葉摩擦聲傳入耳中,鈴華坐在樹上閉上眼假寐,一陣不祥的氣息卻讓她突然睜眼,警戒的起身環顧樹林四周,這氣息不是鬼。
  樹叢的沙沙聲越漸大聲,鈴華緊盯著下方樹叢,須臾,從樹叢走出的卻是一隻曾未見過的怪物,牠雙手垂地,黑色的身子下包覆著比起手來短許多的雙腳,銅鈴般的血色大眼轉了幾圈後,便發現她的存在,直直的看向她。
  「是妖……」鈴華咬咬唇,妖類比起鬼來更難對付。
  如果說鬼是棲息在人心黑暗中所形成的,那麼妖就像是無數的鬼之集合體,因此比起鬼來更難對付,也無法送回鬼界,只能直接消滅。
  妖物看見她之後立刻發出咕噥不清的嗓音,像是高興發現這麼一個獵物般。
  ──不知道言咒的力量對妖有多大效用,不過也只能試看看了。
  她的言咒之力僅止對於鬼有強制效用,但對於妖的話就不得而知,或許效力會減半也不一定。
  再加上言咒之力她只能使用三次,因此每次的機會都很重要,鈴華開口卻還來不及將話說出便遭到一道重擊,力量之大令她還來不及反應過來便直接狠狠撞上地面!
  「咳……咳咳!」鈴華咳了幾聲,方才那陣重擊讓她頭一暈,只能勉強搖搖晃晃的站起身,看著依舊站在原地的那隻妖,雖說方才是意料之外的攻擊,不過眼尖的她還是發現對方的手似乎能靠著自己的意志延長。
  而且在她開口前就先下手為強,表示這隻妖也知道她的言咒能力,有思考能力的妖是最難對付的。
  才剛站穩,那隻妖又迅速的攻了過來,鈴華連忙往一旁一躍閃過這擊,沒想到對方伸長的手卻立刻拐了個彎朝她過來,鈴華瞪大眼的同時也感到腹部一陣悶痛,然後就往後飛去撞上身後的樹木,接受到這道強烈的衝擊,那株樹幹上立刻凹陷成一個大洞。
  「呃啊!」鈴華痛喊出聲,也跟著嘔出一口鮮血。
  ──或許,自己今天就會死在這邊也不一定。
  想至此,鈴華露出嘲諷的笑。
  反正,自己本就是可有可無的存在,她死了之後很快就能找到其他轉生者接任她的職務吧。
  突然感到脖子一緊,才發現對方不知什麼時候已經緊緊掐住她的脖子,鈴華瞬間感到吸入的空氣少去了一大半,她努力張口喘氣,對方卻又加重了手上的力道,鈴華只覺得意識越來越模糊,最後是一片黑暗奪去她的視線。
  不過,她似乎在落入黑暗之前,看見了一抹熟悉的身影。

  ×

  『真的是她嗎?』
  『相貌十分普通,連眼睛顏色都是接近透明的淡紫色。』
  『她真的適合接任洎遙,當上我們的王嗎?』
  『乾脆,就將狩獵者的職務交給她吧。』
  『這樣也好,既然無法接任王的話,就讓她擔任狩獵者吧。』
  『現在我們只能等待,百年後那名少年的轉生。』
  『放棄她了?』
  『不能不放棄,這關乎鬼界存亡。』

  『礙眼。

  過去的記憶一點一點的流入,總是隱藏在心底最深處,不想去回想也不想憶起的過往卻清楚的在耳際響起。之前所不願去面對的痛苦卻在這時候讓她想起,她極力的想要擺脫不停在腦中響起的這些對話,於是她睜眼後看見的是一切熟悉的擺飾。
  ──為什麼會在這邊?她死了嗎?
  「鈴華小姐,您醒了。」熟稔的嗓音傳入耳中,鈴華回頭,卻見那名總是跟在自己身後的銀髮男子此時正站在自己的床邊低頭說道。「您昏迷了好一段時間。」
  「……我沒死?」沉默許久,她只能問出這句話。
  「是的。」
  「是你去救我的?」鈴華開口,卻只換來對方的沉默,知道他大概不會回答了,鈴華只好對他擺擺手要他出去,「我想再休息一下,你出去吧。」
  「是。」銀髮男子點頭,轉身走出房間,在跨出房門前,他回頭看了鈴華一眼後說道:「主人要我轉告您,請您不要輕易尋死。」不待鈴華回話,銀髮男子便走出房間,消失在另外一片黑暗之中。
  聞言,鈴華先是一楞,之後露出一抹嘲弄的笑。
  ──覺得她礙眼,卻又不讓她死嗎……是要她得活到那位名為『涯粟』的少年轉生之日是吧。
  溫熱的液體順著臉頰滑下,鈴華往前倒下,將不想讓人聽見的哭泣聲埋入白色被單中。


《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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